前言
这是一篇拖延五个月的游记,以至于当时极致到疯狂的体验和感受渐近模糊。许多次我幻想能再回到午夜时分的泰山脚下,屏息凝神,整装待发,渴望重新融入那片黑暗、那座高山,重拾那些记忆。
极限任务
五一假期我出差到山东泰安。虽在泰山脚下,但我也没有多少实感,爬泰山甚至也没列在我的计划日程之中。
大学期间,我加入学校的探险协会,爬了很多城郊未经开发的野山。那些山的海拔都在四五百米,自然无法和泰山相比。
但野山的乐趣在于没有既定路线、可自由探索、人也少。因为是学校社团活动,安全保障是必须的,选择穿越路线往往需要参考网上驴友攻略,并且两三成员结伴提前探路。
不管是探路还是正式带队,走迷路、带错路是“家常便饭”,但也因此多了一些旅途中的偶遇和惊喜,这是最吸引我的。
因此在我的狭隘认知里,纵使的泰山贵为五岳之巅,但也是被人类开发和“奴役”,那种沿着石阶、循规蹈矩的登山运动我没有太多兴趣。
6日中午,距离我回京的前一天。当泰安本地同事告诉我可以夜爬泰山看日出时,我才萌生了点兴趣,但身体又是拒绝的,因为我通不了宵,更何况是在半夜户外爬山。
那时候的打算是,既然同事也提议了,我就7号下午回京前,抽个半天时间爬一次泰山。其实也不够坚决,因为我给自己留了后路——如果早上起不来,那就算了呗。
可是才过几个小时,6日晚上,我就改变了主意。
考虑如下到几个因素:其一,白天确实很晒,我对“被晒黑”这事又特别在意;其二,晚上爬山可以节省第二天白天的大块时间;其三,最重要的是,我对挑战“日出前爬到山顶”这个事情来了劲头。
没有爬过泰山,也不知道爬上泰山需要多久。我在小红书上翻着笔记,有说三五个小时的。我想,以自己的体力和步速,可以把时长再压缩。于是,把“日出前爬上泰山”设定成任务目标,我决定挑战一下,以极致的状态,需要多久才能征服泰山。
晚上10点多我结束工作返回酒店,花了点时间编辑并且发布另一篇公众号文章《我相信自己在那一天遇见了佛》,转眼间便到了半夜1点半。简单收拾行李轻装上阵,然后打车到泰山脚下红门。
此刻,时间正好半夜2点,倘若以5点时许天亮来算,我只给自己留下三个小时的时间,其实还是相当紧迫。
但这个时候,另一个挑战却猛地摆在眼前,让我有点措手不及...
难度升级
来之前我以为,夜爬泰山看日出既然是成熟路线,那晚上的泰山应该是一派灯火通明,自山脚至山顶一路灯光璀璨的景象。
中午我还向同事确认了一下,她说“嗯”。事实证明,我们对“灯火通明”的定义不太一样。买票进去后一片乌漆麻黑,我才明白半夜的泰山之路是什么样的。
除了眼前的黑暗,针对这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,我做了堪称“几乎没有准备”的行前准备。
打开手机发现只剩一半电量,后悔在酒店的时候没有充满,检查双肩背包发现带了充电宝却落下充电线;包里只有两瓶水,没带任何吃的;身上衣服单薄——上身是牛仔夹克+T恤,下身是一件工装裤,头上戴着一顶同事之前给的鸭嘴帽,本来是计划第二天爬泰山用来防晒的,现在只能用来保暖。
然而这种处境还不够。我咂摸了下嘴,又“做作”地给自己添加了几个自我约束条件,把这场艰难的任务从“困难(Hard)”升级到“地狱(Hell)”模式:
不使用任何灯光照明设备,不听歌,直面黑暗。
在此基础上我又带上两个附加规则:1)放开思想闸口,让自己尽情狂想;2)绝对不要扭头向身后看。看恐怖作品比较多的都知道这两个设定意味着什么。
全程不吃东西,不坐下休息,也不使用拐杖,一鼓作气向上爬。
不与其他爬山游客沟通和互动,全程独自一人。
后来我也发现,一路上有很多小卖店在营业,也有很多美团充电宝,便民商业设施很多,但我就是执拗地不用。
“害,就是玩儿!”当然,那时候也不知道这个梗,想法也很简单,就是想挑战自我设定的这些“不可能的任务”。
就这样,我孤身在几近黑暗的环境,没有时间和路程距离的概念,在故意制造的又累又饿又冷的极端条件下,自2点开始,于第70分钟到达中天门,第145分钟到达南天门。
抵达山顶时,天刚蒙蒙亮。我想起小学写作文,从作文书上抄了一句话之后就经常用,来描述这种“天刚蒙蒙亮”的景象。那句话是——“天空泛起了鱼肚白”,童年的我一直很好奇,“鱼肚白”到底是个什么“白”?
可是,在“白”之前,必然要面对“夜”。时钟倒回两个多小时之前,在登山之路的一开始,我选择了孤身进入黑暗,而这才是让我最难忘的一段经历。
突入黑暗
刚进山区,看不到人,零零散散几处微弱的灯光,照映着前路。
可步入黑暗地带,眼前便什么都看不到。抬头不见月光,不知道被遮蔽在哪里。
唯一的保障在于山路设施还是建造得比较安全,道路够宽,相对平稳,两侧皆有护栏,所以我才有勇气敢摸黑上山。
俯视脚下,只有走到跟前,才能凭借地形差注意到上行的石阶,但是下行的石阶是识别不了的,有几次差点摔着,为此不得不放慢速度,遇到感觉像是石阶的地段要小心试探。
而抬眼望去,依稀能看到左侧石壁的轮廓,右侧则是林间草木的形状。视觉功能便到此为止,剩下的只能凭依其他感官去察觉。
黑暗环境下,听觉被放大——呼呼的风声、簌簌的木叶声、哗哗的流水声,以及偶尔几声鸟类的啼鸣,宛如大山的絮语。
我给自己附加的两个规则(不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、绝对不要扭头向身后看),是有意强化自己对于未知黑暗的恐惧。
“是不是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?”
“黑暗里有什么在盯着我看?”
在这段精力充沛、脑细胞活跃、和心智做斗争的黑暗之路,一开始我也头皮发麻有点害怕,但同时也会有隐隐的爽快感和刺激感。
我陷入到一种分裂的状态:一边让理性的自己主动营造疑神疑鬼的心理,一边又让感性的自己沉浸其中,同时让理性的自己跳出来去观察和分析这一切体验。
我想起自己曾经遭遇的灵异事件、曾经做过的与鬼怪相关的噩梦,将其全部杂糅进眼前的黑暗。恐惧感到了极点,一度觉得自己不行了,想要放弃挑战,掏出手机给自己带来一点光明和希望。
但我还是撑了下来。
黑暗之中最怕活物。真正吓到自己的一次,是马上抵达一处营业的小卖店时,我兴奋地小跑过去,但突然察觉到光明前的黑暗地带潜伏着什么东西,迅猛地向我冲撞过来,又吼出撕咬声,临到跟前才发现只是一只小狗。
路上人烟稀少,偶尔能碰见几位游客,他们自然都是打着手电的。借助他们的灯光可以让我识别前方的道路环境,但我也避免依赖别人的灯光。
我想起恐怖片的常见桥段,都是光线之外的黑暗环境隐藏更多危险。更重要的是我想创造让自己完全融入黑暗的条件,于是遇见路人我也都会小步快跑超过他们,超过他们灯光的照射范围。
黑夜狂想
我任由自己的“inner speaking”处于肆无忌惮的癫狂状态下,又努力去控制这种疯狂;我想象着自己要如何融入黑暗,如何融入大山,如何让自己和外界环境融为一体;但我也有意识保持运动的节奏,保持自己的平衡,保护自己的安全。
除了对于魑魅魍魉的胡思乱想,我也发现过往和黑暗、和爬山、和独行有关的经历通通被激活,我想起沉睡的往事,想起遗忘的梦境,想起看过的与山有关漫画,也想起在低谷期时仰望山巅的自己......
我逐渐享受这一黑暗的“狂想曲”,以至于后边再遇到其他游客和营业的商店,我反而对“灯火通明”心生抵触。
我想起村上春树笔下对于“黑暗”的文学性描写;
“我蹲在这完美无缺的黑暗底部。眼睛能捕捉到的唯无而已。我成了无的一部分。我闭目合眼,谈听自己心脏的鼓动,谛听血液在体内的循环,谛听肺叶那风箱般的收缩,谛听光溜溜的肠胃扭动着索要食物。在这深重的黑暗中,一切动静、一切振颤无不夸张得近乎造作。这便是我的肉体。但在黑暗中它是那样地生机蓬勃,作为肉体是那样地有过之而无不及。” 村上春树《奇鸟行状录》
想起诺兰电影《星际穿越》中对于“黑洞”的视觉化呈现;
想起人类的远古始祖——鱼类浮潜在黑暗的深海中,小心躲避深海巨兽的威胁;
想起孤独的宇航员在无间的宇宙中失重旋转,手指伸向遥远的星辰......
想象着自己和黑暗环境相融:倾听各种声音,想象那也是我自己发出的声音;注视着黑暗,想象也是在注视着自己。
我又想起自己过往爬山、夜行的经历,想起自己心中关于山的意象,我又变成那一个“climber”,或许一生就是为了攀上心中的那座山,可如果问我山上有什么,那必然还有更高的山...
葬送珠峰的英国探险家乔治·马洛里生前被问到为什么要登山,他说得很直白:
“Because it's there.”(因为山就在那里)
想起井上雄彦《浪客行》中的一个跨页分镜:群山环绕间,宫本武藏艰难修炼参悟的一时成就,无非也是蝼蚁蜉蝣般渺小;
想起另一部对我影响很深的漫画——坂本真一的《孤高之人》,孤独的登山家森文太郎绝缘于社会,以大山为师,几经九死一生,成功征服K2东壁,却以残肢结束了职业生涯;
想起纪录片《Free Solo》,印象最深的片段是结尾处,Alex徒手攀登酋长岩挑战成功后,未有松懈,又回到房车开始每天的悬臂训练...
我又想起经常幻想过的一个戏剧化场景:在爬山旅程中,我先后偶遇一位孩童和长者,一路同行,我们分享彼此的经历和体验,也因为突发事件而产生矛盾冲突,但最终走向和解。最后在分岔路相离时,我才猛然意识到我们本是同一个人,会心一笑,走向各自的道路,等待下一个生命阶段,与另一个自己再次相逢。
之前我没想明白该如何“合理化”这个场景,为什么会有小孩爬山落单,为什么不同阶段的自己相遇却无法认出彼此,等等。
但在夜爬泰山这一路,我找到最好的承载场景。路途上也有遇到带着小孩儿的、领着老人的,也有老人、女性独自爬山。虽然我按照规则并未和任何人连接互动,但对他们的观察也成为了我联想和想象的输入。
在极限的状态下,心理恐惧和身体痛苦,反倒成了活着的证明。身处黑暗的狂想,逐渐转成欣喜。
另一种风景
登山之路的后半段,游客大都筋疲力尽、步履维艰、三五扎堆。尤其是在最后南天门前的十八盘路段,迈上两三步,肌肉便酸痛得渴求休息,我驻足站立,还是倔强地不愿坐下或者依靠护栏。那时候早已没有对于黑暗的恐惧和遐想,除了疲累感,只有眼前的一块块石阶和穿过南天门的光。
到达山顶后我才买了吃喝,在店里避寒休息坐了20分钟,转眼见门外天亮,再起身已尤为艰难。
因为没有带多余的衣物,冷呼呼地在山顶上等待了15分钟,也并未等到日出,但我不觉得可惜,反而庆幸可以早下山。
我已经完成了“日出前登上泰山”的挑战,不管太阳是否出现让人看到,但太阳必然照常升起。我打开网易云音乐,放起了久石让的《太阳照常升起》,吸溜着鼻涕,心满意足地开始下山返程。
以终为始,登高远眺,此刻我才看清楚自己夜里摸黑爬上的这一路风光。山间鸟儿鸣啭不停,阳光也暖了一些,不久前对于黑暗的未知和狂想,一下显现成眼前的“造化钟神秀”。我愿意相信,这就是大山对我挑战成功的褒奖。
下山途中,和许多刚登上来的游客擦肩而过。我又注意到一个个泰山挑夫运送着沉重的货物,艰难上行,这才搞明白山底到山顶一路店铺的商品供给从何而来。
我静静注视这些挑夫,步履缓慢但坚实,或许,他们才是真正征服泰山的人。
回到酒店已经7点,简单洗漱收拾、吃过早餐,我爬进床上,在中午退房之前陷入深深的睡眠,进入另一种黑暗。
记忆闪回
01 白色巨人
大一刚入学加入了探险协会,跟社团经常去爬当地未开发的野山。当时我作为干事需要提前一周去山上探路,行前会做案头了解通勤、山路入口、注意事项等基本情况,但主要还是靠亲自走一遍来探出安全又好玩的路线。
第一次是在珠海脑背山,我和另两位小伙伴总共2男1女。爬到半山腰就下起小雨,我们真的是在枝繁叶茂的山林里披荆斩棘,有些分岔路还能看到前人(驴友)在树杈上的标记作为路线参考,而有些路段则只能靠自己来回往复试错来探索出路。
雨没下多久,山间起了浓雾。我们三个不知不觉走出丛林,走到一个山坡上,前方皆是白茫茫的一片,只听来呼呼的声音。越往前走,呼呼声越响,浓雾中渐渐显出白色的驱干,我顺着驱干抬头向上寻找声源,只见巨大的叶片在雾中转动。随即,几十米高的巨型电力风车从白雾中突然显出身形。
那一刻完全被震撼住了。后来我想到一个比喻,就像深夜里在海面上行船,看到夜幕中蛇颈龙的身形猛然出现在眼前。
第二周作为领队带着10来人上山时,那天没有再下雨,我们在远处就能看到那20座巨型风车。我有点遗憾,这辈子应该没机会再看到那一刻的壮景。
02 红色魅影
中山-珠海的55公里城际徒步,一年起点中山终点珠海,隔一年则相反,但都是选在某个周六晚上8点开始,近千名驴友参加,五人为一小队。我正好连续参加了两届。
大一是跟着探险协会的师兄姐,同时我也负责一个小队。虽然通宵夜行,但大家三五结伴,路上也总有其他参赛者和志愿者,不会觉得煎熬。那次是自中山出发,第二天走到珠海终点,途中会经过我们学校。当时下起雨,我队上的两位大二的师兄姐实在太累就弃赛回了学校,而我冒着雨还是走到终点。
大二我是自己和其他熟识的同学参赛,本来也该是有人相伴、有说有笑的徒步旅行。然而开赛后不久,一个穿着红色冲锋衣的老大爷闯入我视线。
大爷看上去六七十(这个年龄的参赛者已经很罕见),但步子特别快,旁边还有一个中年男人(可能是家属)在跟着。我自己在衡中练就的步速也只能勉强跟上。
跟我同行过的男女老少都吐槽过我走得快。当年衡中校内规范各环节查时间很严,比如从教室到食堂就餐再回到教室基本10-15分钟,但又不许跑步就餐以防安全事故,也会有老师专门来查,所以大家都习惯步速很快地“飘着”行走。
红衣大爷的出现点燃我的激情,我努力紧跟着大爷,不知不觉已经和我自己的队员走散。这一次路线相反,从珠海出发,一个多小时就经过我们学校,那时候我却决定停在学校门口等着落后的队员。
我作为队长,本来要负责全员的行程安全(他们都是第一次参赛)。但我意识到,如果想追上那个老大爷,只能“抛下”队员。因为心有愧疚,我觉得有必要当面和队员说清楚我的选择,尤其是安排好队里另一个男生(师弟)照顾好几位女生。
红衣大爷步履不停地前行。我本来以为落后的队员能很快出现,我停下一会儿也能很快追上,但最后却在学校门口公交站牌等了20多分钟才看到他们。
我并不是嫌弃队员慢。如今想来只觉得自己当时太执拗,非要等当面说,如果打个电话或者发个QQ(当时微信还没普及)简单说一下或许也可。当时只觉得我应该当面表达歉意。
晚上10点多,见到队员后,我简单说了情况,他们也都理解,我便独自向前方飞快冲了过去。一路断断续续跑着,同时寻找着那个失散的红衣大爷。
可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老大爷。已经忘记那是在什么时间点,走到哪个赛段,我才死心,彻底放弃了追寻老大爷,也感觉失去了这次比赛的意义。
于是那一夜,我一个人默默走完后边所有的路。走到一些熟悉的站点,会想起去年第一次参加时和师兄姐们结伴而行的回忆,而缓过神来,只剩下自己一个人。路上也有其他参赛者,但我也没有和他们主动交流过。
从天黑走到天亮,凌晨7点许,我遇到已经完成比赛又折返的探险协会的朋友,是和我同一级的女生,也是探协的新会长。我和她说起那个老大爷的事情,她也知道,据说那个大爷四五点的时候就已经走到终点了。
我惊叹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能有这样超人的体力、耐力和毅力,我想象着他走到终点的场景,当时肯定天还没亮。
再后来我又继续独自走下去,走到终点已经是上午10点前后,在那儿乘坐巴士回到珠海的学校。
疲惫地躺在床上,回想起一晚上孤独的夜行。刚遇上老大爷时我有抓拍一张模糊失焦的照片,关于这位老大爷形象的记忆已经消散,如今只留下这张“红色魅影”。
03 雪山的诱引
17年国庆一个人在云南旅行,某天下午随兴到了丽江白沙古镇。循着笔直的公路,抬眼望去,远处群山之间露出洁白的雪山一角。按地图,大概是玉龙雪山的方位。
我痴痴地望着,由衷地想,天啊,她太美了,我好想走过去,想要更接近她,想要看到她更多。
我沿着公路向前走,目光从未离开,但她依然离我很远,也并未显露更多,永远只是那一角,好像在天的另一侧,高不可攀,远不可及。
路上一辆辆巴士驶过,但我却执拗地选择步行,天真地想要靠自己的双脚去丈量这段距离,去接近她,好像给自己施加了束缚——一旦坐车便是违规,便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她。还是说,心里明知道永远不可能到达,所以才想不借助外物,挑战自身的极限。
不知道走了多久,到了半山坡的某个村落,突然下起了零星小雨。我转身回望身后的大地,空旷苍茫,那是我假使选择乘车便无法欣赏到的风景。我下意识想起当年两个描绘野外景象的作品——游戏《塞尔达传说:旷野之息》和动画《来自深渊》。
此刻,我所追寻的那座雪山已经被遮蔽在群山后,但我知道,她就在那里。我相信,只要继续向前、向上,只要到达这座山的山顶,就一定能看到她更多。
沿着开辟的山路,不知道走到海拔多高的位置,已经没有了人家。突然撞见一个牵马的村民,马上驮着一位游客。村民大叔告诉我,现在已经5点半,很快天就要黑下来,劝我赶紧下山。
我向大叔道谢,但仍未放弃。虽然早已看不到那雪山,我也知道自己到不了多远,但就是不想死心,沿着山路反而飞快地跑了起来,想要走到更远、更高的地方。
我想起之前上学期间和社团同学一起爬野山的经历,那时候好歹有伴儿,现在却是我孤身一个人,在不晓得前方路线的状态下,向着未知地带前行。
终于,在一个狭隘的山路口,我停了下来,两侧的草木遮掩了前行的视野,也阻挡了我最后的幻想。那山路的前方,除了路,还会有什么呢?
那一刻,我害怕了,退却了,死心了。我转身下山,在山顶乘上巴士,并特意坐在靠窗的位置,行车下山,我向窗外望去,天色渐暗,那雪山一角又显现出来,可永远只是那一角,在不断招引着我。
我甚至会觉得,虽然身体早已远离了那片大地,但魂灵的一部分却被留在那里,在未知的山路上继续徘徊,永远渴望却又永远无法到达那座雪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