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三点,Mike被一通微信语音弹醒,他按下接通的绿色按钮,手机里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声音:
“今晚刘聪,一个人A两千五,你确定来的吧?”
来电的是他常常一起去夜店玩的兄弟Eric,他要确定Mike是否会来。
毕竟上海夜店的卡座很贵,尤其是有著名Rapper到场时,男孩们通常会一起摊卡座钱。两万的最低消费,八个人摊每人只需出两千五。
如果一人鸽子,就意味其余几个人要付更多的钱,所以组局的人往往会在当天打电话确认每一位A卡的男生都会来。
挂了电话的Mike翻过身趴在床上浏览起了外卖软件,足足花了半小时才在选择恐惧症中确定好自己要吃什么,点完外卖他又换了个姿势刷起来抖音。
回国后时间突然变成了一匹脱缰野马,这是Mike一直以来的感觉。他还什么都没有做,吃完外卖便到了晚上。
洗头、吹干、喷上摩丝,接着他开始从衣柜里挑今晚要穿的衣服,他很喜欢那件淘宝五百元买来的国潮西装,尤其是当他内搭了一件Balenciaga的T恤时,那件西装看起来也像Balenciaga一样。
他又找了一条运动西裤,这条裤子是他前任送给他的,是一个俄罗斯的冷僻品牌,叫做GOSHA,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对这条裤子爱不释手,直到后来他发现那是假的。
最后他在一双Tripple’s和一双Track之间犹豫了很久,认为还是Tripple’s更适合自己今晚的搭配。
一切准备就绪,Mike叫了一辆专车动身前往夜店。
夜店门口挤满了排队的人,Mike焦躁的让销售来接自己,不到三分钟一个年轻人便拿着一大把手环从夜店里走出来,给Mike套上手环后领着他穿过排队的人群径直走进了夜店。
你可以有很多个维度去评判一个Rapper是否“火”?作品、粉丝量、播放量…但站在夜店的角度,最直观的标准就是卖票、卖卡。
当然马思唯、GAI的演出,卡座价格更贵,但他们动辄八十、一百的演出价格也比刘聪贵许多。
从性价比来说,刘聪应该是过去一年国内说唱夜店最让客户满意的Rapper了,当然他应该也是那个量级里,在夜店演出频次最多的。
Mike是最后一个到卡座的男生,他先一眼扫完了卡座上的人,除了跟自己A卡的几个男生外,还有他们叫来的女生朋友、夜店销售叫来的女生。
哦对了,还有那个抖音只有20万粉,却一天到晚在朋友圈臭显摆自己认为殷世航的杭州小网红。
有时Mike在抖音刷到她会浮想联翩,深更半夜往往忍不住聊骚几句,但每次见到她真人都是一阵后悔。不过今天她带来的那个闺蜜还挺好看的。
几个男生朋友招手让Mike一起玩抓手指,他抱怨了一句为什么又是抓手纸,但还是加入了他们,并且颇有心计的挤在女网红闺蜜的身边。
这样不用十分钟,自己就可以抱着她了。
舞池里的人群发出一阵躁动的欢呼声,Mike没有回头便知道刘聪上台了,卡座上的众人也停下了抓手指,开始拿起手机拍照。
这是Mike第二次看刘聪演出了,所以他没有拍照,反倒是拿出手机刷起来朋友圈。
正如他所预料的,不一会儿那个抖音二十万的小网红就在朋友圈发了一条视频,文案是“和最好的闺蜜一起来听经济舱”。
他点了个赞,心里想的却是“呵呵,果然和我猜的没错,这个大前年自己“开卡”看小马丁的Bitch,今天又自己“开卡”看刘聪了”
夜店的Rapper演出往往很短,几乎每一场演出都是一样的,当高潮来临刘聪便开始唱起他的招牌曲目《经济舱》:
拨不通的电话
遍布星辰的晚上
跟我轻轻唱
就算你在经济舱
拨不通的电话
信号丢失云层上
…..
这是Mike最喜欢的一首歌,当所有人都打开手机闪光灯开始摇手,他的思绪则顺着电子烟的烟雾飘向过往。
他想起自己在机场与父母道别,坐着经济舱跨过那片世界上最大的海洋前往那个陌生却熟悉的国家。
在那趟飞机上他觉得自己未来会成为硅谷的商业精英,直到他第一次在所谓的华人圈子见到这世界的光怪陆离。
每个人的背景都像奢侈品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,男孩们讨论着自己的老爸,他们的社交背书是天眼查和社会新闻以及百度百科。
就连派对上那个背着一眼假香奈儿的混圈女,都洋洋得意的说着自己曾去过哪个明星的After Party,又如何跟他有过一段露水情缘。
曾经Mike与身边的人聊起明星和偶像,他们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。当他到了多伦多,再红的练习生也不过是朋友的朋友的炮友。
四千块的纪梵希圣母和YEEZY也兜不住Mike薄弱的自尊,直到他和自己老爸谎称要交学费,加上贷款凑够四万加元买了一辆保时捷BOXSTER才稍稍给自己的自尊心兜了底。
再后来他遇到了一个让他爱的死去活来的女人,有时Mike会回想当时的自己为什么如此上头?也许是因为她做的梦太过于精妙,以至于自己也做上了同样的梦。
明明是她背叛了自己,到最后却是自己求着她不要删掉好友。
分手后两年的一个傍晚,喝多的Mike点开了她的INS,猜想着她又在和某个富二代谈恋爱吧?
但她有了一个新男友,他认识那个男生,不帅、不高、没钱。可她的INS连自己都没发过,却发了那个男生的照片。
当Mike坐在回国的航班上,他看着窗外朦胧的黑暗,忍不住的去想世界是否是上一秒钟刚被创造的?
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被放到另一个人的角色上,那个角色刚刚过完四年的留学生活,没有人告诉他该做什么事,他必须自己去想该如何生活。
为什么婴儿都会哭泣呢?他突然就被扔到这个世界上,谁不会慌张的哭泣呢?
他做过许多次这趟航班,每一次他都祈祷着降落,但这一次他希望在飞行的时间能被无限再长一点。
隔离了14+14+7,和父母吃饭、和朋友见面、面试、找工作。
他先去了一家广告公司,老板对他的到来非常开心,第一个交给他的任务是研究Z世代的年轻人对什么感兴趣?
老板期待他提出各种有创意的想法,滑板、汉服或者是电子竞技,于是Mike抱着极大的热情去对身边几个00后做市场调查,但她们说自己想做主人的小猫咪。
那天晚上Mike抽了两包烟,做完了一份PPT,Z世代的年轻人热爱潮流、艺术、音乐还有跟有趣的人交朋友以及运动。
这就是Mike身边的00后:他们都喜欢买那些能装B的牌子,假装自己很懂潮流,再去蹦迪,最后和异性运动。
做完那份PPT的Mike提了离职,家里又帮他安排了一份小投行的工作。
他坐在高级写字楼里无数次幻想着用头把眼前的电脑敲碎。
于是他离开了,他想去英国或澳大利亚随便读一个商科的研究生。
顺其自然的在上海租了一套房子备考,这就成了他现在的生活。
当刘聪结束演出,衔接的DJ为了让气氛不至于突然跌落,放了一首非常炸的音乐,这首歌也拉回了Mike的思绪。
“喝一杯吗?”
他拿起一杯野格,拍了一下那个20万粉小网红闺蜜的腰,如此说道。
像过去的每一次。
我和“江南第一深情”聊了聊江浙沪夜店的“内卷”和“套路”...
我跟秦奋聊了下天,他居然不爱去夜店?
为什么rapper都那么喜欢把Demo发给鱼?
他在LA把我的气瓶拍飞,而我在电音节带他逃走